【原创小说】流光 第十四章 浮现

爱希爱莉·波伊松，来自温莎王国，为了完成见习魔女的研究，来到滨海市。

起初，她只是在滨海市的各个区域研究精神力浓度对术式效率的影响——因为滨海市的天气塔对于整个城市的精神力流动产生了巨大的干扰，形成了精神力分布不均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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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她已经收集了不少的证据，准备离开时，受一位白发女人的邀请，在一家餐厅里就餐，之后，她的记忆便出现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空白。

当她再次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时，她的身体已经变成了巨蛇的样子。根据她在魔女院学到的知识，她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变成了所谓的“人类的威胁”。

甚至，还有另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了建筑里，还对某个更奇怪的少女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或者说是好奇心与占有欲。

并且，还有两个更糟糕的情况。第一个，就是自己无法操控自己的身体。在事后，爱希爱莉对此的详细说明是“感觉自己像是被关进了小黑屋里，只有从屏幕上的监控画面才能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就算自己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第二个，就是操控她——或者是这只怪物的另有其人。而且，操控这只怪物的和“另一位”爱希爱莉似乎有着非常紧密的联系，但具体是怎样的联系，或许只有那位真正的幕后操控者才明白。

这便是徐枫将那只怪物作为对象，使用读心魔法所读取到的所有信息。很明显，这只怪物真正的操控者和那位化成毒雾的“爱希爱莉”使用了相同的手法，掩盖了自己的真实内心想法和目的。

然而，就像林言先前说的那样，精神类法术对于魔法师本身并不友好。徐枫接收到这潮水般信息之后的下一秒，他的精神就已经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了。他强行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试图站稳并观察异象下一步的行动，但以自己模糊的视线已经没办法看清前方了。

看到痛苦地捂住头的徐枫，林言不用想都知道，他又擅自使用了危险的魔法。

现在在这里的四人里，沙利叶已经被打飞了出去，就算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林言这边，起码也需要十秒；馨完全没有使用魔法的能力，唯一的防御手段是身上用来解毒的紫色水晶，对于异象的直接攻击，她毫无还手之力；徐枫更是因为使用了副作用极大的魔法，暂时只能干站在原地。

“馨！”林言向站在旁边的馨喊道，“告诉上面的人，让她们搞快点！”

“别催了，我已经告诉诗雅了！”

馨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将地下的情况发送到了地上，然后赶到看起来情况就不妙的徐枫身边——这也是她目前极少数能做的事情了。

林言咬了咬牙，因为他明白在沙利叶恢复过来之前，自己现在必须独自一人面对这个庞然大物。

他试探性地向那条蛇发射了一束电流。蓝白色的电流打到了异象的身上，但那个庞然大物并没有转过头攻击林言的意思。

“该死！”

林言握紧手机，准备释放更大型的术式，拦住异象的移动。然而，巨蛇的身体远比他想象的灵活得多。

巨蛇将头转向徐枫和馨所在的方向，即使馨用尽全力拽着徐枫的胳膊往远离沙利叶的方向逃跑，他们也没能逃出蛇头的攻击范围。

巨蛇的影子笼罩了二人。蛇头轻轻向下方一窜，想将逃跑中的二人置于自己的血盆大口之中。林言的脸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把拿着手机的手抬高，伸出食指，指向巨蛇，蓝色的闪电在他的指尖凝聚着。

一束更加强劲、更加明亮的电流从林言的指尖向蛇头发射。巨蛇似乎意识到了来自它侧面的攻击，加快了攻击的速度，向地上渺小的两人张开了嘴。

在巨蛇闭上自己那恐怖的大口的瞬间，蓝色的电流才刚刚抵达巨蛇的后背，在它的身体表面上结结实实地打出了一道烧伤的痕迹。电击造成的一束轻烟仿佛在嘲笑着林言的无能。

不过，当巨蛇看向自己旁边另一侧，发现馨和徐枫已经安然无恙地逃到了安全的区域时，它也像林言一样，被吓了一跳。

沙利叶已经扶着墙，走到了林言的身后。她的眼睛泛出蓝紫色的光晕，视线聚焦于那条巨蛇之上。

“我试着把异象的行动减缓了。”沙利叶用虚弱的声音对林言说，“请你们撤出来吧……只要异象不离开这里，我们就还有成功的可能……”

林言心中的慌张被莫名的怒火所取代。他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反驳沙利叶：

“明明是你带他们来这里的，如果不是你，他们会遇到这样的危险吗？”

沙利叶眼中的光芒微弱地闪烁着，但林言并没有回头看一眼身后的沙利叶。

“真是的，就是因为你们总是这样把问题搞得更严重，我才这么讨厌你们啊。”林言冷漠地小声说。

他的目光越过巨蛇，看向空洞另一端的馨。

“馨！”林言焦急地向馨喊道，“姜庆融她们还需要多久！”

“最多一分钟！”馨和林言刚对上视线，她就被甩过来的蛇头抽到了林言附近的墙上，放射状的裂缝随即从水泥墙上渗出。幸好馨在蛇头抽过来之前就把徐枫推到了远处，他可不像拥有机器身体的馨，承受不了这样的冲击。

在昏暗的地下空洞里，四人中的三人现在连站都站不稳。作为机器人，馨现在还勉强能装出一副轻松的表情，但林言不一样。他原本就只是想离这些破事越远越好，现在的他却被卷进了“异象”的事件中。

明明他只是想离这些东西越远越好。

他拼命说服自己，带上徐枫之前给他的紫色水晶，现在逃跑还来得及。然而，当他看向被打进墙里的馨和倒地不起的徐枫时，想要找出对抗异象的办法的冲动便侵入了他的脑海中。

林言紧咬着牙，用深呼吸来平复自己的情绪，向馨提议道：

“馨，你赶紧准备跑走吧，这里离门很近的！”

“这要我怎么跑！”馨的声音里都带上了一点哭腔，“这东西怎么又盯着我打！”

林言用余光看了一眼巨蛇。此时的巨蛇完全没有理会倒在地上，努力爬起来的徐枫，反而是转头看向了离它最远的馨。

他确定了巨蛇仍然没有对准自己——虽然自己和馨处在巨蛇的同一方向，但角度上的偏差表明，巨蛇确实是冲着馨来的。因此，林言的心中产生了疑惑。

明明自己已经在它身上打出了伤疤，依照异象的本能，它应该会先攻击自己这个更具威胁性的目标，或是攻击离它最近而且状态最差的徐枫，这样才好把所有人一网打尽，效率最高，这是正常人或者野兽带入进去都能想到的，效益最大化的逻辑。

然而，现在眼前的这个“异象”的所有行动，都像是冲着某个人——或者是机器人——来的。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巨蛇的所有行为的内在逻辑。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林言就想出了拖延时间的办法他跑向了馨，把她从墙上拽下来，然后带着一脸茫然的馨，往远离蛇头的方向逃跑。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挨打，但总之先和我赌一把。”林言在馨的耳边小声说道，“我等会再跟你解释，现在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馨点了点头。虽然她并不知道林言脑子里装着什么馊主意，但现在她只能和林言一起赌一把。

林言赶往馨身边的时间也让巨蛇与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很多。蛇身在地上摩擦的沙沙声离他们二人越来越近，林言握住手机，准备释放魔法。

和之前攻击性的蓝白色电光不同，这一次，黑色的影子笼罩在了林言和馨的附近，隔绝了巨蛇的视线。当巨蛇找不到馨，准备四处寻找时，发现她已经和林言一起，出现在了离自己身后很远的位置。

沙利叶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就算她减缓了巨蛇的速度，他们也不可能在极短的时间里，从蛇的前方直接跑到身后。而且，她平生第一次产生了怀疑自己眼前所见的精神力流动的景象。

“空间传送魔法？一般人根本没办法用得那么好吧？”她自言自语道。

理论上来说，目前公开的空间传送魔法都有着很严重的缺陷，要么对于精神力的量有着非常高的要求，要么只能移动体积很小的物体。不管是哪一种，都不可能用在现在的这种场合之下。

但是，作为魔法控制委员会的干部级别人物，全魔控委地位最高的几十个人中的一个，沙利叶自然是见过无法被公开的、效率更强的空间传送魔法。

而根据她眼前浮现的精神力流动情况来看，她只见过某个人自己使用的空间传送魔法能和现在的精神力流动情况相匹配，而那个人，正是魔控委的干部之首，“调停者”。

“为什么老大的魔法，会出现在这里……”

沙利叶一边思考着，一边继续着对巨蛇行动的限制。巨蛇原本灵活的行动，在沙利叶的魔法之下编的卡壳又迟缓，像是生了锈的机械，这给林言和馨的逃脱争取了不少时间。

巨蛇恼羞成怒地卷起了身子，转头向身后爬行。林言再次释放魔法，在巨蛇扑过来的一瞬间，黑色的影子再次隔开了二人和巨蛇，像是在戏耍这庞大的怪物一般。

“一分钟怎么这么久？”馨默默计算着时间，等待着姜庆融的支援。

林言抓住馨的手腕，再次出现在了巨蛇的身后。这一次，馨能明显感觉到林言的这两次空间传送已经让他筋疲力尽。现在，林言也只是勉强握住手机，准备释放法术。

巨蛇又一次转过身，向馨爬行。然而这一次，黑色的影子像是没睡醒一样，根本没办法凝聚成形，林言也只能干站在原地。

当馨感觉自己完蛋了的时候，两簇冰晶从半空中凭空显现，狠狠地扎进了巨蛇的双眼。林言用余光看向附近，看到了正在释放魔法的徐枫。

徐枫用右手支撑着地面，左手抓住右手的手腕，像是在遮挡什么。蓝色的纹路在地上游动向空洞的中心，在巨蛇的前方生出了一道由冰晶组成的尖刺。

不过，小小的尖刺完全无法抵挡异象那庞大的身体。一眨眼，脆弱的冰晶就被巨蛇震碎。当巨蛇恢复视力，准备再次追踪馨的时候，感觉到了空洞里的一些异样。

明明是有些冰冷的地下空洞，此时的温度正在不断攀升，被震碎的冰晶也融化得越来越快。林言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迅速把馨传送到空洞的边缘地带。

巨蛇由于被沙利叶的魔法所牵制，逃跑的速度慢了很多，其结果就是被当成姜庆融的活靶子。

一道赤红的火光从空洞的上方劈了下来，像是从上而下破墙而入的通红的流星，顷刻间把巨蛇劈成了两段。随后，闪光的金红色火花顺着天花板上被熔化的缺口灌入空洞，把阴暗又阴冷的地下变得像夏日的地面一样灼热、明亮。

“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啊！”林言提醒正在抬头向上看的馨，遮住她的眼睛，不让她去看接下来的画面。

姜庆融的擅长的法术是非常简单粗暴的对于各种自然元素的控制。不论是水、火还是风，她都能轻松自如地操控。而且，她的精神力的量远超一般人，这也让她的魔法变得更加恐怖。

馨这才反应过来，和林言一起跑出了空洞。徐枫也站了起来，从空洞另一边的出口逃脱了。沙利叶依然维持着法术，等到确定了巨蛇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之后，才在最后离开。

姜庆融的火花像是海水一样，从缺口源源不断地涌入空洞，为地下抹上了一层火焰。然后，天花板上又被熔化出了一个大洞，这一次从缺口中出来的，是姜庆融本人。

当她稳稳地落到地面，地上的火焰便为她开出了一道向着巨蛇的残骸行走的道路。不过，比起巨蛇，这里还有另一个躺倒的人，吸引了姜庆融的注意力。

当她走向那个倒下的人时，作为苍华目前的首席魔法师的姜庆融都感到了满脑袋的疑惑。

巨蛇的残骸正化作金色的光芒，缓缓聚集在那个女人身上，然后像水一样渗进了这副毫无生气的身体里。姜庆融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爱希爱莉·波伊松……”

姜庆融把这个女人扛了起来，离开了地下空洞。在这之后，姜庆融把她交给了专门研究异象的魔控委，然后便一句话没说地离开了。

“所以这就是这次行动的全部过程？”亚尔薇特非常罕见地精神抖擞地亲自来到了户外的现场，插着腰，向沙利叶问道，“当事人被顶包、姜庆融亲自下场、用空间传送魔法的人、被各方面势力都盯上的人，更主要的是真正的当事人现在居然还变回来了？怎么想都太离谱了吧？”

在此之前，沙利叶已经和馨一起，把他们看到的东西老老实实复述了一遍。现在，馨已经和林言、徐枫一起离开了，沙利叶总算是可以把自己更在意的东西说出来了。

“亚尔薇特，帮我查一下林言和徐枫的档案。这两个人多多少少有问题。”

“嗯？为什么要我查？”亚尔薇特歪着头，“我们都是魔控委干部，你也可以随便访问魔控委资料库的，权限基本都一样啊？”

“你刚刚说了‘基本’，对吧？”沙利叶冷漠地指出了亚尔薇特的错误，“你是老大指名的，除了委员长和他自己以外唯一一个可以完全不留任何痕迹地浏览所有档案的人，这一点你还没忘吧？”

“是的，你要干什么？”亚尔薇特的语气突然变得警惕起来。

沙利叶回答：“因为我看到，某个人用了和老大……和‘调停者’一样的术式，还有一个好像轻轻松松就复制了你的术式——”

亚尔薇特斜眼瞟向旁边，发现了一个非常扎眼的人。那个灰金色长发的神秘女人正站在旁边，像是在很开心地看着她们窃窃私语。亚尔薇特露出了非常生气的表情，气势汹汹地追着那个女人。

“那家伙，果然看见她就没什么好事！”亚尔薇特一边跑，一边恶狠狠地说，“昨晚看到这家伙，不出一个小时就又要处理她惹出来的一堆麻烦事，这回我一定要把她抓起来，问个清楚！”

“哎呀，小姐姐，跑步的时候大声说话可不好哦？”装作可爱的奥多维什恩笑眯眯地说，然后跑向了刚走不远的林言一行人。

亚尔薇特绕过围在附近的其他魔控委工作人员，盯着奥多维什恩的去向，直到她看到了已经凑到了馨的旁边的奥多维什恩，和看着奥多维什恩一脸茫然的林言。

“看到你这副表情，本小姐大概就放心了。”奥多维什恩看向林言，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馨拦在林言和奥多维什恩之间，像是下一秒就要揪起她的衣领，质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别急啊，为什么偏要这么针对我呢？”奥多维什恩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嚣张了，“你说对吧，后面的小哥？”

出乎馨的意料的是，林言问了一个完全不应该问的问题。

“馨，这是谁啊？怎么感觉你跟她很熟啊——”

“你还问这个问题？需要让我给你补习一下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吗？”馨转过身，气冲冲地向林言吼道，“她昨天可是‘砰’地一下，直接闯进了我们家门，然后还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谜语让我们猜，最后还有魔控委干部杀过来了耶！魔控委干部！”

就算馨这么来回比划着，林言也完全没有回想起这个女人到底是谁。气急败坏的馨回头正想抓住奥多维什恩问个究竟，却发现那人已经溜得无影无踪了。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徐枫此时默默地举起了手，问道：“那为什么我也不记得呢？”

“你当时被一巴掌打晕了，当然不记得！”馨不耐烦地说，“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掉链子，我现在都有点怀疑我自己记得到底对不对了！”

“那你现在怎么办？”林言问。

“跟你们一起回去。”馨无奈地说，“亚尔薇特说，身份证明搞好还要好几天，让我这几天先等等，只能凑合着过吧。”

在回去的地铁上，林言问了馨这样的一个问题：

“那个人，真的不需要管吗？”

“你现在连她名字都不记得了，还这么在意她吗？”馨闭着眼睛，望着天，说。

“要是我记忆真的被消除了，我得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馨双手抱胸，睁开眼，看向林言，分析得头头是道：“要是你的记忆是被她消除的，那你去找她完全就是去送死。既然她可以抹掉一次记忆，那她肯定有抹掉第二次、第三次甚至做出更过分行为的能力。”

“你的意思是，为了我的安全考虑，你不想让我深究这个问题？”林言消化着刚刚的信息。

馨白了他一眼，说：“只是觉得那个女人很古怪而已，离她远点对你我都有好处。”

林言被她说得哑口无言。直到走到自家的楼下之前，他都一直保持着沉默的状态。

在他们三人走到楼下的时候，看见好像有人正在帮忙搬家。一开始，他们只是觉得这只是正常的新租户来楼里住，毕竟这个小区里的房子转手率在滨海市算是非常高的一档。

然而，当他们发现新住户是住在自己家对门的人时，他们三人便莫名其妙地开始在意起来，尤其是馨。

“总算可以找到个除了你们两个以外的聊天对象了！”馨高兴地哼起了歌。

林言和徐枫同时无奈地叹了声气。

徐枫提议道：“需要我帮忙打听一下消息吗？估计那人会在这附近忙活呢。”

“快去快回。”林言和徐枫挥挥手，和馨上楼回家，然后全身心地投入和馨的孩子气的争辩之中。

大概三分钟之后，徐枫就带着迷惑的表情，打开了自家的家门。

“这就回来了？”馨惊讶地说，“有打听到什么消息吗？”

“今天我们见到的，姜庆融的助手，你们还有印象吧？”

徐枫的难以置信的表情传染到了另外两个人的脸上。

“她搬到我们对门了。”

徐枫努力用平静的语气，宣布了这个消息。